霎時感染

早前看到電視上播的一個五分鐘小片段，叫做「霎時感動」，每次邀請一位嘉賓細說一個感動人心的小故事，藉此帶出一些人生小道理，潛移默化，教化人心。

今日邀請了一位五六十歲的醫生、博士，講述一個年青時做醫生的「感人」小故事。

當中談及一個修女護士的故事，在隔離病房照顧一個患有開放式結核病的婆婆，一天該醫生巡房，發現那位修士護士沒有帶口罩正在餵婆婆食粥。機於開放式肺結核傳染性極高，便立即詢問那護士因何沒帶上口罩。原因是那老婆婆自從入院後便悶悶不樂，茶飯不思，與任何人都不苟言笑，只有一次與該名修女主動聊起來，問起才知道那老婆婆患病入院，接觸的所有人都帶上口罩，避之惟恐不及，覺得自己重病在身，孤獨一人，沒人傾訴，但見到那修女敢沒帶口罩與她接觸，便視之為知己，盡訴心中鬱結。自此以後，修女護士知道婆婆的苦處，為了她的康復，每一次照顧她時便除下口罩。答案令那醫生感動不已，覺得那修女護士很偉大，犧牲自己來照護病人。

故事的寓意是，有時候從別人的角度想事情，不要只考慮保護自己，做多一點，放開一點，會令其他人更快樂；而作為醫護人員不僅要醫病人的身，更要醫病人的心，就如故事中的修女護士一樣。一點無私的奉獻，整個世界或許會因為你而更加美好。

這故事乍聽之下偉大的讓人自慚形穢，尤其是那一班為了自己利益最近鬧的沸沸騰騰的醫護人員，接得下這神聖救急扶危的任務，何不放開一點、偉大一點，犧牲自己的利益甚或人身安全？

可是我完全沒有被這故事所打動，首先質疑這所謂真人真事的真確性，繼而想到的是如真有其事，那位修女護士表現出來的不是偉大，而是愚不可及的極度自私行為。

要知開放式肺結核病由空氣傳播，即使是短暫的接觸亦有感染可能，故要入住隔離病房，所有接觸人士均要最高規格的保護裝備。故事中的修女連最基本的口罩也沒有帶上，她的生死我沒有興趣亦無從干涉，或者她覺得以神之名來行善百毒不侵。但問題是她肩負的不只是照顧一個病人的責任，若她因為自己愚不可及的自認偉大行為而受感染，首當其衝的就是她照顧的其他病人、以至身邊的同事、家人。換句說話講，隔離病房不再隔離，因為有一個活生生的偉大載體散播著她的愛及肺結核菌。真正無辜的是那修女身邊的病人，一個個不知何解暴露在肺癆的威脅之下。為了自己一個病人，一時的惻隱之心而忘記了自己真正的職責何在，這是偉大嗎？這是我們要學習的對象嗎？

遙想起二零零三年沙士一役，香港一眾醫護人員日以繼夜與不知名的病毒戰鬥，而身穿全套防護衣，沒敢一時一刻鬆懈，放工後有家歸不得，要在醫院附近臨時租住房間，為的就是避免連累家人。每天工作在生死一線，自身生命受到威脅，那壓力、那苦況實不足為外人道，有誰不想放工後與家人一聚？有誰不孤獨？但為了家人不惜將自己的感受放下這才是大愛的行為，這才是無私。即使是身穿防衞衣物亦有不少醫護「中招」，更因而死去引以為香港之憾事，僥倖康復的立刻披甲上陣，再戰病毒，以自身血清入藥，直追當年神農氏嘗百草之遺風。

試問，偉大與否，是否應由一個口罩來界定？難道帶上口罩保護自己就是自私，如故事中的護士就是我們應該學習的行為？這是哪門子的「霎時感動」？我想那醫生應該太久沒有披甲上陣，在電視上宣揚這種行為簡直是匪而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