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次踏上西伯利亞鐵路是回到Irkutsk,趕上了回北京經蒙古開出的003列車,直駛至莫斯科,開始了三日三夜最長的火車之旅。其實西伯利亞鐵路中途除了Irkutsk
還有很多值得遊覽的城市、小鎮,如近邊境的Ulan-Ude、新西伯利亞、還有鄰近莫斯科的金環城鎮Valdirmir,若時間許可,應多停數站,才不枉這長征火車之旅。不過受著十四日免簽證的限制,還要預留時間給俄羅斯雙都﹣莫斯科、聖彼德堡,只好放棄途中的風光了。
003 列車是很多由北京出發到莫斯科的背包客首選,因為它由北京開出,由中國鐵路局營運,車上人員都是中國人,至少能夠溝通,相傳營運得比俄羅斯的較好,更有浴室云云,不知是真是假。雖然我們趕上了003列車,不過我們是從俄羅斯鐵路局買的車票,車箱連著餐卡明顯是後期「掛上」車尾的,車廂跟中國營運的明顯不同,工作人員都是俄羅斯人。
這一程火車到莫斯科穿越五個時區,一路向西,追趕著日落,日間的時間越走越長,時間越行越慢,到達莫斯科時會「倒退」了五小時。早上、下午、夜晚的界線越來越模糊,亦變得越來越原始,跟隨著太陽的浮沉升降而定作息時間。這比坐飛機一到達時鐘便調快或調慢了幾個小時感覺很不同。
車上各人的目的地都不同,人來人往,這些人在這個站上車、落車,或者會在這個站醒來後便怱怱下車,或者會在下一個站會有不知誰住進這個車倉,每個人都為自己的路計劃著。在Irkutsk 上車,一個21
歲的俄羅斯年輕人跟我們在同一個車倉,綠色眼睛、啡色頭髮,鼻樑高高的一副典型俄羅斯人樣子,胸口掛著一個銀色軍牌,不諳英語,還是用他所能主動跟我們說上幾句說話:原來他是獨自遊貝爾加湖回來,正要回到新西伯利亞的家鄉,還是一名學生,主修經濟,副修旅遊,三年前曾當兵,胸前的軍牌就是當年的紀念品。還有一對不知是父子還是爺孫睡在下層,老先生耷拉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孩,活潑可愛,胖胖的臉綴上兩顆大眼睛,跑跑跳跳,車上可不容易照料,看著老先生一口一口的餵小孩進食,那年青人也笑了……這些人,只是我們生命中的過客,或者過了這班火車,以後再不會再遇上,不過能夠遇上也是一種緣份,就讓這段短短的文字將這段短短的緣份記下,為我們日後的記憶補白。
回想上一次搭長途火車已經在二十多年前,那時還是一個六歲小孩,幸福的有爸媽帶著由香港坐火車直抵北京。那時並沒有京九鐵路,坐火車需時三日兩夜,當時的記憶已很模糊,不過還記得當年坐的是「硬臥」,一個車倉上、中、下三格的「碌架床」,最高的一格直到火車車頂;沒有空調,去的時侯正值八月盛暑,就只有一把小風扇來回吹拂,熱得滿身大汗。那時還是小孩,第一次出遠門莫名興奮,在車上跑來跑去,生活簡單,沒有書、沒有Macbook、沒有iPad,興奮隨即被長時間的苦悶取代,那時的火車經歴宛如夢魘,深刻得很。
回過頭來已是二十多年,再次坐上長途火車,三層「碌架床」變成兩層,外面天氣冷得只需暖氣,心態卻是變了不少。上車前,趕著上車;上車後,立時輕鬆起來,一點都不急,享受著車程帶來的寧靜。車箱內「轟隆轟隆」的響聲陪著入眠,偶而加上一聲鳴笛聲;車窗外,或晴或雨,或森林或河流,都是西伯利亞的景色。餓了便煮個即食麵伴著熱茶,睏了便關上床頭燈倒頭便睡,又或倚在窗邊晒晒太陽,生活就是如此簡單,還有就是趁著列車到站補給時落車走走,鬆鬆筋骨。有車上的時間,雖然有同行的朋友,但大多時間大家都保持沉默,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,感覺著時間的流逝。人大了,靜了,沒有小時候那種浮躁,當然還得歸功於那大量的解悶工具與糧食。
在西伯利亞鐵路走著,不能急,亦急不來。她停停走走,在一個渺無人煙的小站擱了幾分鐘,在山邊草原旁又停下來不知等些什麼,但你知道她總會準時無誤地在相約的時間到達相約的地點。在這世界上最長的鐵路上走著,在途中可能會覺得悶得發荒,不過人生就算怱怱也是數十年,在這短短幾天內,你急些什麼?或許一生就只有這幾天才嘗到什麼是真正的清閒,感受到時間真正的張力。要到的,始終會到。
今晚,是在西伯利亞鐵路的最後一晚,亦正是中秋佳節,「每逢佳節倍思親,遍插茱萸少一人」,在鐵路上掛著一輪明月,陪著我們在火車的餐卡上「做節」,願「千里共蟬娟」。